阅读提示：重庆啤酒，原本以生产啤酒为主业，却“不务正业”，斥巨资研发治疗性乙肝疫苗。从1999年到2011年11月，重庆啤酒的股价从22元炒到83.12元的历史最高位。2011年12月7日，重庆啤酒不得不如实披露治疗性乙肝疫苗二期临床试验结果：治疗性乙肝疫苗与安慰剂疗效差不多，该疫苗是失败的。消息传出，重庆啤酒的股票连续10个跌停，股价从83.12元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，最低价格狂跌至28.25元，市值蒸发260亿元以上。历史事实和科学真相都证明了，治疗性乙肝疫苗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。

　　治疗性乙肝疫苗

　　创股市跌停纪录的重庆啤酒

　　刚刚过去的2011年，股市跌跌不休，对不少股民来说，是很悲催的。有这样一只股票，却悲催到了极致，连续10个跌停，被媒体称为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，如此密集的跌停在中国股市也极为少见，创了纪录。它就是重庆啤酒。

　　一个啤酒企业，其主营业务却不是啤酒，而是医药，确切地说，是一种新药——治疗性乙肝疫苗。从1999年开始，重庆啤酒就向其子公司、重庆佳辰生物工程公司投入巨资，研发治疗性乙肝疫苗，已经有13年。2009年8月，该治疗性乙肝疫苗经国家药监局批准，进入二期临床试验阶段。一种新药被批准，要经过三期临床试验，进入二期临床试验，似乎离批准只有咫尺之遥。我国是世界上感染乙肝病毒人数最多的国家，目前约有9300万乙肝病毒感染者，其中慢性乙肝患者约2000万。如果治疗性乙肝疫苗研发成功，带来的回报无疑是非常丰厚的。重庆啤酒正是看上了这一巨大的市场，才斥巨资投入研发治疗性乙肝疫苗。

　　2009年，重庆啤酒的股价每股在22元左右，由于治疗性乙肝疫苗“前景光明”，一些股评家对其股票“强烈推荐”，重庆啤酒股价从此一路走高。2011年11月25日，治疗性乙肝疫苗二期临床试验初步结果公布前夕，重庆啤酒的股价站上了83.12元的历史最高位。2011年12月7日，重庆啤酒披露了治疗性乙肝疫苗二期临床试验结果。初步结果显示：安慰剂组应答率为28.2%;治疗用(合成肽)乙型肝炎疫苗600μg组应答率为30.0%;治疗用(合成肽)乙型肝炎疫苗900μg组应答率为29.1%。这就意味着，重庆啤酒的治疗性乙肝疫苗与安慰剂疗效差不多，该疫苗是失败的。

　　消息传出，重庆啤酒的股票连续10个跌停，股价从83.12元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，最低价格甚至狂跌至28.25元，市值蒸发260亿元以上。

　　按照计划，2012年1月6日是治疗性乙肝疫苗二期临床试验分析结果终稿发布之日，重庆啤酒以及重庆啤酒股票的持有者依然在盼望着“疫苗有效”的终审判决，但是，这一盼望只能是幻想，因为历史事实和科学真相都如此残酷，治疗性乙肝疫苗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。

　　解开治疗性乙肝疫苗之谜

　　让我们剥茧抽丝，来逐步解开治疗性乙肝疫苗之谜。

　　乙肝病毒的球体结构从外到内分别是表面抗原(HBsAg)、E抗原(HBeAg)、核心抗原三部分，乙肝病毒一旦侵入人体，它很快就会激起人体自身免疫系统的反应(医学上叫免疫应答)。不过，这个免疫反应是把“双刃剑”：一方面它可以清除乙肝病毒，但另一方面它也会对肝脏造成损伤。

　　在乙肝患者当中，有3%~5%的人不需要使用任何药物，他们身体产生的免疫反应就可以逐渐完全清除乙肝病毒，此时患

　　者的表面抗原、E抗原都会转阴，进而实现“自愈”，但对于其他95%~97%的乙肝患者而言，虽然免疫反应能清除小部分乙肝病毒，但乙肝病毒经过免疫系统的打压之后却会快速复制及变异，在人体内疯狂增长，而此时表面抗原、E抗原一直处于阳性，而患者肝功能将出现异常，严重的甚至会出现肝硬化、肝衰竭、肝癌。

　　从疗效指标来看，只要E抗原这项指标由阳转阴，即代表着乙肝患者由大三阳变为小三阳，乙肝病毒的数目以及传染性会大大减弱，而一旦E抗原、表面抗原两项指标均由阳转阴的话，意味着乙肝患者完全实现了康复。

　　不过，乙肝的治疗仍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。截至目前，市场上治疗乙肝的用药有拉米夫定、恩替卡韦以及干扰素等，但上述药品在使用一年后的E抗原转阴率最高也只有20%。更重要的是，上述药品均有一个特性，即只能抑制而不能完全消除乙肝病毒，因而乙肝患者需要长期使用，一旦停用，病情会出现反弹。

　　正是因为存在3%~5%的“自愈者”，让重庆啤酒将研发的目光投向了人体免疫系统。根据治疗性乙肝疫苗项目领军人物吴玉章的设想，治疗性乙肝疫苗可以激活人体免疫系统，通过人体自身免疫能力来消灭乙肝病毒，进而彻底治愈乙肝。

　　然而，这又谈何容易?据河南省人民医院感染科尚佳主任医师介绍，治疗性乙肝疫苗，说白了，就是在普通防疫性乙肝疫苗的基础上进行改进，比如分子式修饰一下，同时加大注射剂量。普通的防疫性乙肝疫苗，就是一种灭活的乙肝病毒，有病毒的外壳，却没有病毒的DNA，因而没有活性，大家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假的乙肝病毒，注射进入人体，人体免疫系统以为真病毒来了，就激发免疫能力前去消灭它。人体的免疫系统是有“记忆力”的，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，都会对乙肝病毒保持警惕，如果有真的乙肝病毒来了，免疫系统还会群起而攻之，除之而后快。这就是我们所说的“有抗体”了。

　　但是，普通乙肝疫苗针对的是正常的没有携带乙肝病毒的人，治疗性乙肝疫苗针对的却是乙肝病人。注射治疗性乙肝疫苗后，病人的免疫系统能否调动?调动起来之后能否战胜强大的乙肝病毒，这都是一个未知数。

　　治疗性乙肝疫苗，只是一个梦想

　　据介绍，研发治疗性疫苗是一个世界难题，目前全球尚无成功者。从国内现有试验情况来看，治疗性乙肝疫苗还难孚众望，基本没有什么效果。河南省人民医院感染科尚佳主任医师告诉记者：“国内对治疗性乙肝疫苗抱有很大的希望，我参加过两三个治疗性乙肝疫苗的临床试验，结果是令人失望的，调动人体免疫系统是很难的，这些治疗性乙肝疫苗从目前来看都是失败的。”

　　以治疗肝病见长的北京地坛医院感染二科陈志海主任认为，用乙肝疫苗治疗慢性乙肝这件事并不新鲜，已有很多年，很多人都在“砸钱”研究。对于这个项目，陈志海表示：“我自己是不相信的，但并不代表别人不相信。”

　　陈志海进一步说：“普通的乙肝疫苗打了之后你就产生了抗体，你就不会感染乙肝病毒。但如果你已经感染，并且慢性化了，变成了乙肝病人，这个病毒已经整合到肝细胞内了，这个事情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。”

　　著名学术打假人方舟子，美国生物化学博士，曾谈到治疗性乙肝疫苗，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质疑：“我不太相信，或者不太清楚乙肝疫苗怎么能治疗乙肝。从报道看还不能说没问题，因为它只是二期临床试验结果，而药物是要经过三期临床试验才能证明有效的。二期只能说是初步有些效果，很多药物经过了二期临床，但是到三期发现是没效的，才被淘汰掉。第三期才是最关键的。”

　　从重庆啤酒1999年涉足治疗性乙肝疫苗开始，质疑一直未曾平息。一位重庆上市药企的高管就曾直言，开发新药的失败率极高，而且动辄数亿美元甚至数十亿美元的投入，欧美顶尖药企尚且未能研发出治疗性乙肝疫苗，仅凭重庆啤酒亿元级的投入怎么就能研发出来?

　　新浪认证资料显示为“万利联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、华天生物能源研究院副院长、盛富资本国际有限公司合伙人”的刘国宏在微博上称，我们进行了深度调研，并与国外乙肝疫苗研究专家交流、讨论，结论是：重庆啤酒治疗性乙肝疫苗只是一个梦想。我们研究报告的结论曾在2006年遭到很多机构的讥讽。主流观点是：老外搞不成的，为啥咱中国人就搞不成?!但现实是无情的，治疗性乙肝疫苗绝对不是凭革命精神就能搞出来的!

　　新华社报道的预言落空

　　国内三大疫苗，至今无一成功

　　在研究治疗性乙肝疫苗的道路上，重庆啤酒绝不孤独。

　　早在2004年7月，国内多家媒体刊出了新华社《首支治疗性乙肝疫苗已进入二期临床阶段》的报道，该报道称：“乙肝疫苗将突破目前只具有预防性能的局面。广东省银行医院肝病中心研制的治疗性乙肝疫苗，使病毒携带者和慢性乙肝患者获得治愈成为可能。”并称“治愈率可达70%以上”。经调查，正常乙肝疫苗是6毫克，而该中心却将疫苗剂量增加为60毫克，摇身一变就成了治疗性乙肝疫苗。随即，国家药监局对该中心进行了查处。当时，《大河报·生命周刊》刊登了《治疗性乙肝疫苗到底有多神?》，进行质疑。

　　据了解，目前我国有三个治疗性乙肝疫苗处于研发阶段。除了重庆啤酒之外，还有解放军第458医院(广州空军医院)与广药集团拜迪生物开展研制的“治疗性双质粒乙肝病毒基因疫苗”，同样尚处于二期临床试验阶段。而进展最快的，是复旦大学与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开发，闻玉梅院士主导的“乙克”治疗性乙肝疫苗。

　　也在研制治疗性乙肝疫苗的中国工程院院士闻玉梅，被重庆啤酒众多投资者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。公开资料显示，早在1988年闻玉梅院士就开始从事治疗性乙肝疫苗“乙克”的研究。2010年3月，闻玉梅曾通过媒体公开宣称，治疗性乙肝疫苗研究将在2010年底完成三期临床试验，她本人对实验结果“充满信心”，但截至2011年末，上述疫苗的最新进展并未见诸媒体。

　　一名医生股民告诉记者，重庆啤酒的啤酒主业的全国市场占有率不高，正是靠着热炒治疗性乙肝疫苗，才成为一只“牛股”，一路坚挺。我国是乙肝大国，有报告显示，我国每年因乙肝带来的经济损失约6000亿元，如果重庆啤酒的治疗性乙肝疫苗上市，保守估计10年可以产生800亿元的销售收入以及过百亿元的净利润。

　　在医药专家、商业人士均不看好治疗性乙肝疫苗的情况下，重庆啤酒却拿这个概念一炒就是13年。这正是：你可以欺骗所有人于一时，也可以欺骗部分人于永远，但是你不能欺骗所有人于永远。面对公众对新药研制进展的追问，重庆啤酒终于hold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