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访上海财经大学卫生政策与管理研究中心主任俞卫:
挤压医疗不合理的“高支出” 关键在于激励机制
CBN:大家都觉得“看病贵”,在中国看病,比较国际水平,究竟费用处在什么状况?
俞卫:世界卫生组织曾经在2000年对中国有过评估,从人均医疗费用来说,中国处在世界130多位,而从人均寿命指标来看,中国处在80多位,这意味着,中国人维持同样的
健康水平,使用的资源是相对较少的。
我们大多数省市还没有人均医疗服务费用的统计数据,卫生统计中发表的是卫生总费用。
2000年世卫的评估里有一项指标,中国的排位是不太好的。就是资源配置公平性方面,191个国家中中国排在倒数第4名。不过,那项指标的设计也不是十分完善,同时数据也比较老,是中国上世纪90年代的数据。中国在那一段时间里,卫生资源投入比较多地向大城市、城镇倾斜,但是在2000年前后,已经开始在改变。这次的新医改方案非常重视资源配置公平性这一点:如加大基层医疗的基础建设和设备配置、加大新农合医疗保险的覆盖等等。之前的改革主要是卫生部门在推动,这次医改是由国务院医改领导小组负责协调,联合诸多部门行动,明确要求地方财政配套投入。因此,相信新医改的进程能很好地推动公平性问题。
CBN:不过,看起来,即使在大城市,除了单病种之外,看病的费用也还是有虚高的地方。比较国际状况,中国医疗服务存在哪些不合理的地方?如何能够可持续地挤压看病中不合理的费用呢?
俞卫:有数字表明,
药品费用占
医院总费用在45%左右,国际一些发达国家一般都不超过20%。虽然说,我们需要考虑这些发达国家医务人员的收入比较高,所以也使得药品费用比例比较低。但是,中国的药品费用还是虚高的。所以说,中国需要推动使用成本效益好的药品。
其二,虽然我们不掌握具体的数据,但是中国医院住院天数明显比国外长。其三,中国不必要的检查比较明显。比如患者在其他医院的检查结果医生应该先看一下,如果觉得有问题再重新做,但是我们的医院一般都要重新做。虽然有些情况下重新检查是合理的,但是还有很多检验完全可以通过合理的管理来避免。这三点其实都在于,如何将医疗服务方案的制定与盈利性动机分开,我认为要大幅挤压医疗方案中不合理的“高支出”关键在于激励机制,在行政强行干预下是容易快速见效的,但是要考虑让“廉价”的医疗服务方案可持续,必须解决激励机制的问题。
目前医务人员的工资奖金都大多来自自营收入,尤其是奖金部分。我了解到最新的资料显示,有些医生的奖金占到50%以上,有些社区中心的奖金甚至相当于工资的两倍,与国外医生大多享受年薪制不同,中国的医生可以说是要通过业务量来“挣”工资,这会直接影响医疗服务用药和使用诊疗手段的客观性。有医生告诉我说一个上午可以看70个病人,这乍听起来是效率特别高,但是病人所享受的服务是可想而知的,因为这个医生给到每个病人的时间也就两三分钟。在国外,一般要求12分钟看一个病人,以这个
标准来确定一个医生的业务量,避免医生盲目追求高业务量。
新医改方案,将要通过基本药品目录的重新整理来改变药价虚高,但是更重要的一个方面,即公立医院的机制改革,这一点在新医改方案里面并非特别明确。现在明确社区医院是收支两条线的,但是二级、三级医院并没有明确。如果将药品加成都挤压掉,财政长期补贴,能否提供给医务人员竞争性强、激励性强的合理薪水很难讲,“廉价医疗”可持续性自然也很难讲。
收支两条线后,究竟如何建立仍然有激励性的考核制度,是非常重要,也是非常难的。还有,新医改方案提出社区居民要参与医院的管理,未来医院负责人怎样向社区居民负责也是需要探讨的问题,这里面就涉及到医院人事管理制度的改革。
要让医疗方式趋向最合理,要真正实现以病人为中心的医疗服务,我们的机制要让医生的利益与病人的利益“捆绑”在一起。医生有自己的病人,医生的收入取决于病人的多少就是一种方式。现在医生只要进入三级医院,就有大量病人找过去,根本不用担心没有病人,更不用担心被病人“解雇”,从而丢掉自己的饭碗。(作者:全秋梅)